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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危情[全本]-7』

  


焦鹏远伏案看文件。失去了黎尚民,一时找不到一个项事的副市长,外环公
路的紧急报告一件又一件地堆在他的办公桌上。

郝相寿拿着一张邀请函进来。

“焦书记,我出趟差,去广东开个会,然后顺便去云南、贵州。四川几个地
方查证案子,你还有什么指示吗?”

焦鹏远的眼睛布满血丝,“你不能不去?事情太多,你走不开吧?”

“这几件案子就要搞出眉目来了,不抓几件大案要案,我们对中央也不好交
待吧。”

“好吧,那你就快去快回。”

“我一定尽快赶回来。”

郝相寿拿着沈石给他办好的证件进入机场候机厅。

播音员声音:“飞往香港的班机就要起飞了,请旅客登机。”

郝相寿出示证件,进入检票口。



陈虎在暗室冲洗刚拍完的底片,焦小玉帮着他操作。自从陈虎拂袖离开焦小
玉的家,他们的关系像两块僵挺的新布,蹭一下就会发出声,这使他们双方都
很苦恼。焦小玉神思恍格,碰翻了一个杯子,“沈嘟”一声粉碎。

陈虎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干更快些。”

焦小玉摔门离开暗室,她靠在门外赌气,突然想起杨可所说“两台车换一顶
乌纱帽呗,这个人想当官都想疯了”,她想把这个重要情况告诉陈虎。她举起
手,想敲暗室的门,手又缩回去。坐到办公桌前怔怔出神。

陈虎推门出来。

“小玉,你病了?”

“没有。”

陈虎拿出中年女人走入追悼会场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半身,一张是人头特写,
她梳短发、戴近视镜,三十五岁左右。

“这个人叫张芝兰,是套汇案主犯易新的妻子。易新是财政局的一个科长。
易新有三百五十万赃款没有下落,我继续追查这三百五十万时被调出”11.2“案
件,也就是在那次,我被一辆摩托车撞倒,还有人特意在我脸上留下了这个纪念,
大概是警告我别多管闲事。对没有追回的三百五十万赃款,我一直觉得有问题。
而张芝兰出现在何启章的追悼会,这意味着什么呢?是对老领导的怀念,还是对
老首长的幸灾乐祸?也许还有什么更深刻的原因?”

焦小玉不以为然地说:“也许什么原因也没有,就是接到了何可待的通知,
来凭吊一下罢了。”

“嗯,也许吧。市委市政府从领导到普通干部,没有一个人去参加何副市长
的追悼会,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和何副市长是什么关系?要一个一个去调
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

“是,陈虎。你顶多也就交给我清理外围这点事。”

“你再看这两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是崔燕。

焦小玉对这个形象太熟悉了,撇着嘴说:“这不是时装模特崔燕吗。”

陈虎把~盒录像带送进录像机,打开电视机。

电视机画面是何启章视察钢铁公司的新闻,陪同他参观的是孙奇。

播音员的声音:“今天上午,何启章常务副市长视察了钢铁公司,副总经理
向何副市长汇报了钢铁公司扩大国际合作所取得的进展……”

陈虎指着画面上孙奇的身影。

“孙奇这一条过去,就是关于服装节的专题,我快进一下。”

屏幕上迅速闪过刮风般的掠影。

陈虎操纵遥控器,画面顿时清晰。

电视机画面上漂亮的时装模特们在台上走来走去,展示各种风格的时装。为
首的时装模特正是照片上那个身材婀娜的姑娘,她仪态万方,举手投足之间荡
漾着风情万种。表演结束,焦鹏远、何启章和千钟走上舞台与演员握手。

陈虎按动遥控器按键。

画面在何启章与出众的女模特握手时定格。

焦小五又是一撇嘴,“没想到陈虎是模特的崇拜者。她的录像资料都找到了。”

陈虎感到焦小玉的敌意。

“焦小玉同志,我说过,现在是工作时间。如果崔燕和何副市长没有什么交
往,何可待怎么把她列入生前友好之列?只是泛泛的关系,崔燕也不一定会来
呀。”

陈虎把崔燕人头特写照片拿起细看。

“你看她的眼睛……”

焦小玉把照片从陈虎手中夺下,放在桌子上一堆照片当中,他们大多是男人
照片。

焦小玉悻悻说:“行了,陈虎欣赏女人的照片,抒发感慨,不见得是工作吧?
这么多男人的照片,你怎么一张也不看?也许男人能提供的线索,比这两个美
女都重要。”

陈虎烧着刀疤,“焦小玉同志,你说得对,要把这些照片—一查清楚,他们
叫什么?什么职业?与何副市长什么关系?这个由你负责。”

焦小玉摆弄那些照片,把男人的照片整理在一起,装进一个信封,把崔燕、
张芝兰和另外几个女人的照片整理在一起,塞到陈虎手里。

“陈处。我明白了,这些糟老头子,由我来负责。这些漂亮女人,由你负责。
你是这么分工的吧?”

陈虎苦笑。

“唉,焦小玉同志,看来我们是得好好谈谈了,你这东一榔头西一南傍国地敲
打我,会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的。这样吧,马上下班了,我请你吃饺子去。”

焦小玉抿嘴一笑。

“饭馆不行,礼尚往来,我是亲手给你包的饺子,你也得亲手给我包饺子,
而且必须在你家。”

陈虎感到有些为难。

“你包不包?”

“包,包,只要你不嫌难吃就行。”



陈虎一室一厅的家显得非常拥挤。

厅很小,其实是个三平方米的过道,摆着洗衣机和自行车。

卧室不得不兼书房兼餐厅,三个书柜、一个衣柜、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台
把房间占得满满的,还支着一个油画架,油彩和调色板乱堆在水泥地上,墙上
有陈虎写的毛笔字和他画的风景油画,写字台上铺着一块写毛笔字用的毡垫,
几十支笔挂在笔架上,烟缸里积满烟头。

窗台上摆两盆茂盛的兰草,写字台一角摆着一个圆形的金鱼缸,书架旁只有
一只旧沙发。

焦小玉站在门口,觉得没有下脚的地方。她从这屋里的一切感觉到陈虎是一
个兴趣广泛、热爱生活,却又杂乱无章的人。

她爱每一件东西透露出来的信息,洋溢着生活的芬芳和进取精神。

陈虎挠着刀疤。

“太乱了,真不好意思。”

焦小玉绕过油画架,坐在沙发上。

“我喜欢乱,乱使人无拘无束,我喜欢你这狗窝。陈虎,你还会画油画?”

“早扔了,学过几年。”

焦小玉指着墙上的两幅油画,“是你画的?”

“那是几年前画的,不怎么样,瞎画。”

“有点梵高的味儿嘛,不错。送给我吧。”

“你要喜欢,你就拿走,别说是我画的,免得别人笑话我。”

“你去包饺子吧,我在你这个狗窝先舒服舒服。我要等吃饺子时再和你算账,
这叫一报还一报。”

陈虎到厨房和面,他干脆利落,把揉好的面放在板上的小盆里,然后切芹菜,
用水搅猪肉馅,一阵忙乎。

焦小玉很有兴趣地瞎翻,每一样东西都使她觉得新奇、亲切。她从沙发旁边
找到了画架,打开一看,愣住了。

一张白纸上是用炭笔画的女人头像素描,而这个女人正是焦小玉本人。画得
准确、传神。

下面有两个炭笔字:分手!

焦小玉轻轻抚摸着画纸,感慨涌上心头。

厨房门一响,她赶紧把画夹合上,放回原处。

“小玉,你看馅行不行?”

焦小玉进了厨房,这里倒是整洁干净。

“厨房比屋里还干净。”

“那是因为我很少用。你看馅咸淡合不合你回味?”

“你倒真麻利,我尝尝。”

她用筷子夹了一点,放嘴里品尝。

“挺香。还是我帮你包吧,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焦小玉洗干净手,熟练地擀皮,陈虎包馅。

饺子很快进了锅。

陈虎回到卧室,打开折桌,取出一瓶中国平红,摆两只酒杯并倒上酒。

焦小玉端着两盘饺子进来,她转回厨房,又拿来一瓶醋和两个小碟、两双筷
子。

陈虎把一杯酒送到焦小玉面前,举起另一杯。

“来,欢迎你到我的狗窝做客,干杯。”

“狗是人类的朋友,干杯。”

他们各自喝了一口。焦小玉夹了一个饺子放进陈虎小碟,自己也夹了一个吃。

“真香,陈虎,你手艺不错。”

“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

陈虎话一出口,觉得过于亲昵,止住不说了。

焦小工放下筷子。

“说下去呀。也有我的一半是不是?我们俩应该是一个人,是不是?陈虎,
你说,你那天为什么拂袖而去?”

“吃完再说行吗?”

“不行,那天也是刚吃,你就走了。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也不吃,也马上
就走。”

“这又何必呢,包了半天。”

“我那天还是一个人包的呢!你说吧。”

陈虎放下筷子,点燃一支烟。

“小玉,我们这样不是挺好吗?相处也很愉快……”

“这不是理由。说心里话。”

“我…我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什么是时机?爱一个人还要等时机吗?”

“我没说过爱不爱的。”

焦小玉离座,走到沙发旁拿起画夹,打开,抽出他画的人像素描。

“你在爱。上面有日期,是你从我家走了之后画的,说明你一直想着我,你
凭着记忆画我,这难道不是爱吗?啊?”

陈虎的脸涨红了,他先是不知所措,伸手去抢素描。焦小玉把素描藏在背后。

“陈虎,你用暴力把它抢走,来呀,来呀。”

陈虎停下,不知所措。

“陈虎,我知道你爱我,你也知道我爱你,我俩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那么
还有什么妨碍着你和我呢?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虎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是焦书记的侄女。”

“因为我觉得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退一步讲,假如我告诉了你…”

“那我就会敬而远之。”

“为什么?”

“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我知道,陈虎,你从来不拍马逢迎,趋炎附势,要不然,你早不止是处长。
我很敬重你的正直,你在精神上的独立人格很强大。但我是焦鹏远的侄女,这
说明不了我的什么;他是他,我是我,我从不借用叔叔的权势给自己谋好处,
我是独立的人。你要是不愿意我以后去叔叔家玩,我也可以不去。我们就当没
这门亲戚。”

“小玉,给我点时间,好吗?”

焦小玉无奈地说:“好吧。”

“你是个好姑娘。”

“当然是好姑娘。”



叶宝信把几十张放大的照片放在何可待的老板台上。

“何总,这是我拍的第三批照片。”

何可待从现金支票本上撕下一张扔给叶宝馆。

“这是一万块现金支票,你自己到银行去取吧。记住,活儿还没完呢。”

叶宝信收起支票。

“谢谢,你就瞧好吧,再见。”

叶宝信出门。

何可待拿起一张照片,是东方与~个中年男人步入烤鸭店。

何可待问阿四:“你知道滨东方身边这个人是谁?”

‘股见过。“

“大家叫他何叔,是香港商界一个老大,我认识他。不知道何叔这次又来干
什么。”

何可待又拿起一张照片,是杨可骑着一辆摩托车,停在野山坡的摩托车修理
部门旁,与~个修理工交谈。

何可待奇怪地说:“城里那么多修车站,杨可干吗大老远的会野山坡修车?
难道、…他们和我老爸的事有关系?”

秘书小姐进来。

“老板,有个叫焦小玉的要见你,她说是你的朋友。”

何可待收好照片。

“你们都出去吧。”

所有人出去后,穿便装的焦小玉进来。

“小玉,请坐,我知道你会找我。”

焦小玉坐在老板台对面的转椅上。

“谢谢。你能格会算?”

“而且我还知道你为何而来。”

“那你说说。”

“你想要参加我爸爸追悼会的人的名单。”

焦小玉暗暗吃惊,他果然一猜就中。

“可待,你真聪明,植对了。你愿意合作吗?”

何可待从座椅站起来,走到焦小玉旁边,把手搭在她肩上。

“你们给了我面子,我也给你们面子,我愿意配合。”

焦小玉把他的手拨开。

“什么面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追悼会当天,你和陈虎开着车停在外面侦查。你们没下
车,没打扰我的来宾,也没进追悼会场盘问,这就算给了我面子。如果你们真要
进来,那我也挡不住,顶多是闹个天翻地覆,不欢而散,把追悼会给搅黄了。”

“那是陈处的意思。”

“请向陈处长转达我的谢意。他还有点水平。”

“那当然。”

“别那么禁不住夸,我知道那是你的心上人。”何可待心情忽地黯然,“你
当初就没有这么爱过我。”

焦小玉略带嘲讽地说:“你不是真的想回忆过去吧?……可待,名单呢?”

何可待从文件柜里取出几张复印纸,扔在焦小玉的眼前。

“这是追悼会签到薄的复印件,这是所有应该来参加追悼会的名单,都是生
前友好。姓名、地址和电话,我早复印好了,就等着你来拿。我要让他们谁也
躲不过去。”

焦小玉翻看复印件说:“谢谢。”

突然,何可待双手握拳,敲着老板台大吼:“我用不着你谢!我知道,你们
要毁我爸爸,使他在死后还要蒙受耻辱!你给我滚!永远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何可待从温煦春风骤然转换成狂风暴雨使焦小玉不禁心生恐惧,她保持着镇
静说:“可待,你冷静点!”

“滚!你给我滚!”

焦小玉不再理睬何可待的咆哮,冷笑离开。

何可待余怒未消,他站到穿衣镜前,凝视自己的脸,五官因愤怒而变形,他
厌恶这张脸,只有绝望和仇恨,没有希望与爱情的脸,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一拳朝镜面去去,镜子碎裂,他的手扎出了血。

秘书小姐闻声进来,慌忙找出创口贴,贴在何可待的左手小指上。

“我没什么。你给焦东方拨个电话。”

秘书拨通了电话。

“喂,找焦总。”

接电话的是沙莉。

“你是谁?”

“何可待先生找他。”

“请稍候。”

何可待接过电话,传来焦东方的声音。

“是可待吗,你好。”

“你好,东方。”

“对不起,因为有事,没能参加何叔叔的追悼会,我爸爸他们没能去,你能
谅解吧,唉,这个时候。”

“当然,我很理解。”何可待的声音很柔和,“东方,我请你吃饭,你有时
间吗?”

“什么时候?”

“就现在吧,还有点事。”

“还是我请你吧,我一时走不开,你能到我饭店来吗?”

“好,一会儿见。”

何可待放下电话,对秘书小姐说:“让张起金进来。”

张起金进来,肃立在何可待面前。

“阿四从香港回来两天了,怎么还不上班?”

“我去呼他。”

“让阿四立刻来,你和他随我去见焦东方。”

“大哥,去他那儿,不太安全吧?”

何可待笑一声。

“起金,两个人打架,是软的怕硬的,还是硬的怕软的?”

“当然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这是顺口溜,我还不知道。”

“那我再问你,不要命的怕什么?”

张起金被问住了。

“不知道,不要命的还有什么可怕的?”

“听我告诉你,不要命的伯立马寻死的。你想啊,你虽然不要命,架不住我
急着寻死,自然,立马寻死的更敢玩命!我马上就可能一无所有,越早死越舒服,
还怕焦东方不成?我要拉着他,跟我一起毁灭!带上家伙,玩命去!”

第十八章一瞬间左轮赌命三年前证词失踪

阿四拉开车门,穿着黑礼服的何可待上车。

另外几个马仔上了另一辆车。

两辆车驶离。

何可待坐在车内,从怀里掏出左轮手枪,转动轮子后又复位,把枪放回怀里。

两辆车在繁华街道行驶。

何可待、阿四及另几个马仔从轿车上下来,进入饭店大堂。

何可待停住脚步,四周看了看,悄声说:“阿四,你们听着,如果今天我死
了,你们俩一定要从这个大厅抬出去,走正门。”

“大哥,你想好了吗,咱们得站着进来,站着出去。”

“你要发怵,马上离开。”

阿四一拍胸脯说:“谁发怵了?你说得好呀,不要命的怕急等着死的。实在
不行我一把火把他的饭店点着了。”

何可待冷笑道:“胡说!放火杀人的事是咱们干的吗?饭店的客人招谁惹谁
了,咱们不能让无辜的人受一点损失。”

何可待气宇轩昂地往里走。

阿四对另外两个马仔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断后。”

一张长桌,两把椅子,何可待与焦东方隔着长桌面对面坐。

阿四与张起金一律黑色西服,黑色领花,肃立在何可待左右两侧。

焦东方的两个卫士一律白色西服,红色领花,守卫在焦东方左右。

桌子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台布,没有酒杯,没有鲜花,每人眼前只有一个玻
璃烟缸。

何可待冷冷地盯着焦东方,一言不发。

回答何可待冷眼相通的是凝固在焦东方嘴角的冷笑。

何可待打破了沉默。

“东方,今天咱们哥俩儿赌一把。”

“好,赌什么?”

何可待伸出手,阿四把一把左轮手枪放在何可待的手里。他把枪放在桌子上。

焦东方的两位卫士立刻敏捷地各自掏出手枪对准何可待。

与此同时,阿四与张起金掏出手枪对准焦东方。

焦东方的脸吓白了,他的声音颤抖,“可待,别胡来!这是我的饭店,你不
想活啦!”

“别紧张,东方,我说是赌一把,没有别的意思。”

焦东方一挥,两名卫士收起枪。

阿四他们也收起枪。

焦东方紧张地问:“怎么赌?”

何可待拿起手枪,打开转轮,装入一粒子弹,把手枪放在桌上,然后猛地把
手枪推给焦东方。

手枪沿着长桌滑动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查查,只有一粒子弹。我们每人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一枪。要是我死了,
什么也不问了。要是你死了,我问你什么也是白搭。要是我们俩都没死,你要
回答我两个问题,就这么赌,你敢吗?”

焦东方打开转轮,确认了只有一粒子弹后,合上转轮,把枪顺着桌面推给何
可待。

左轮手枪再次在桌面上旋转滑动,何可待伸手接住了手枪。

“可待,这不是越南,你是(猎鹿人)之类的电影看多了。咱们哥俩什么话
不能说,何必玩这个。”

“这个好玩。怎么,你害怕了?那么换个方式,我一个人开枪,如果我不死,
你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如果你坚持,我只好同意。但我还要劝你一句,别玩这个,我们可以换一
种方式赌。“

“不,就玩这个。那么,我开始了。”

何可待左手拿起左轮,手扳动转轮,转了几下后停住。他把手枪顶住自己的
太阳穴。

所有的人都紧张得喘不出气,等待这一枪的结果。

“东方,如果我死了,你不要报警,我的弟兄自然会把我尸体格出去处理,
我已写好遗书,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不死,你答应我的条件吗?”

“我答应。”

“谢谢。”

何可待屏住呼吸,扣动了扳机。

手枪轻轻地发出味唉声,子弹没有出膛。

包括焦东方在内,所有的人都出了一口长气,他不愿意何可待死在自己的饭
店里,虽然心里已不得他死。

何可待微笑着把枪还给阿四。

焦东方出了口气说:“谢天谢地,你总算没出事。我遵守诺言,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你为什么在骑王俱乐部对我下毒手?”

“这是没有的事,那是一场事故。”

“东方,你不是男子汉,男子汉要敢作敢当,明白告诉您,朱妮在我手里,
她全招了,是你指使她,她又找了人,买了骑王俱乐部的骑师,换了一个小马
驹又做了手脚,朱妮有意撞我的马,使马受到惊吓。我没冤枉你吧。”

“你不要听那个女人挑拨离间,我没有理由害你。”

“不,你有理由,你要杀人灭口。我知道你的事太多,捅出去一件,你就得
下大狱。”

焦东方的面颊抽搐了一下,他真希望刚才的一枪子弹出膛。

“可待,这是你疑心太重。我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怎么会杀人灭口呢!”

“还不止如此,你更怕的是我追查我爸爸的死因,一旦真相揭开,必然会牵
涉你爸爸的,所以你要杀人灭口。”

“你越来越离谱!”

“策一个问题其实我并不需要回答,我只是告诉你,我知道你干了些什么。
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问题,我爸爸是被什么人杀死的?”

“何副市长是自杀身亡,市委已经有了结论,你怎么会来问我?”

“因为他没有自杀的理由。此事和你有关系没有?”

“如果我事先知道你爸爸自杀,我会阻止他。可惜,我们事先都不知道。可
待,你一定是神经受了刺激。噢,你把朱妮弄到哪儿去了?”

“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我警告你,东方,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别忘了,
朱妮在我手里,她掌握着大量的秘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她是活证据。你
不把我逼急了,我不会把她交给陈虎。你要逼急了我,我也只好对不起作了。”

“你放心,可待,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我们去吃法国大菜吧。”

“让你吓着了吧?再见。”

“法国大菜很有气派的。”

“对不起,我拍板里有毒。咱们走。”

何可待在阿四保护下离开了房间。

焦东方狠狠拍桌子。

“刚才这一枪怎么会愣没响!这小坏蛋,命是大。”

何可待带着他的人离开了地平线饭店。在大门口,阿四紧张地说:“大哥,
我刚才手心都出汗了,真怕子弹出来。这种死法,太不值当了。你真是很大命
大造化大!”

哈哈哈哈……何可待一阵大笑。他拍着阿四的肩膀说:“你们一帮笨蛋,我
能装美子弹?哈哈……”

“那你倒早告诉我们呀。”

‘军告诉你,不就不刺激了吗。你们的枪不是也没子弹吗。咱们就是玩,玩
潇洒。哪儿有真潇洒呀,你们这帮傻冒儿。“

这帮人笑着钻进了汽车。

周森林谦恭地向坐在沙发上的焦鹏远汇报。

‘焦书记,你要的过江桥塌毁调查材料,我已给您带来了。“

周森林把六本卷宗递上。

焦鹏远看也不看,‘“你说要点吧。郝相寿出差,三人小组就剩下你和我,
你的担子很重哟。”

“经过周密的调查、取证、技术专家论证,结论是大桥塌毁是原承建商的全
部责任,已经把原承建商贺喜来逮捕。第二点,调查中没有发现黎尚民副市长有
任何不法行为,相反许多调查材料证明他是个廉洁干部。第三点,据贺喜来交待,
是焦东方的助理杨可强迫他把工程转包给倪侠,倪侠与黎尚民有亲戚关系。对倪
侠的调查没有发现他有偷工减料、不按工艺规范施工等方面的问题。”

焦鹏远皱眉说:“怎么会与东方有关系?”

“我们已经找杨可调查过,我对材料作了技术处理,从材料上看,焦东方并
不知情。”

焦鹏远松了一口气,周森林还是听招呼的。

“既然这样,材料我不看了。杨可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考虑到杨可是东方的助理,我们不会动他。”

焦鹏远点点头,“老周,我听说你们还在查何启章?”

“没有啊,没有扩大线索。”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何启章即使有问题,也该由上级派人查嘛。”

“我明白,我明白。”

“你找方浩汇报过没有?”

“找不到他,这样更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以后你有事,不方便找方浩的,直接来找我好了。噢,我忘了告诉你,市
委已经讨论通过你任检察长,还需要市人大发个文件。老周,好好干吧。”


陈虎进入了市检察院档案室,对保管员小郭说:“我借用一下易新套汇案的
卷宗。”

“陈处,你有郝主任的批条吗?”

“以前借旧案卷宗,不要批条呀。”

“这是郝相寿主任来了之后定的制度。”

“那好吧,我去找郝主任。”

没有找到郝相寿,陈虎去找周森林。得到了一个令他内心很不安的消息。

“陈虎,我听说郝主任出差了。”

“出差了?郝主任到什么地方出差?”

“领导出差,还要向下级请示吗?”

“郝主任走了几天?”

“不知道,刚走吧,我也是有事找他,听沈石说他出差了,我才知道。好像
去几个地方外调。”

“方书记知道吗?”

周森林用手指按自己的嘴,然后向顶棚、房框指指,意思是说小心有人窃听。
陈虎沉默地点点头。

“噢,我借套汇案卷宗,说要郝主任的批条。”

“三年前的旧案了。”

陈虎知道说话不便,用钢笔在纸上刷刷写下一行字:易新的妻子参加了何启
章的追悼会,我觉得不太符合情理。想看看过去的卷宗,总觉得现在的事与过
去有什么联系。

“好吧,我给你批条子。”

陈虎回到档案室,把批条交给保管员。

“给你,周局的批条。”

“全给你拿来吗?很厚的。”

“对,全要。”

很快,保管员抱着一尺多厚的十大本卷宗回来,放到桌上。

“谢谢。”

陈虎坐下,先把十本卷宗大致翻阅了一下,挑出三本与尚未追回的三百五十
万元赃款有关的卷宗摊开来仔细查阅。

保管员拿着一本登记簿过来。

“陈处,请在借阅登记簿上签个字。”

陈虎在登记簿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焦小玉进来。

“陈处,我来了。”

“坐下吧。这一本由你查。这些全是三年前巨额套汇案的卷宗。财政局分管
外汇额度的科长易新,私刻了‘国家外汇管理局中央业务处’的公章,利用财政
局外汇额度调拨单,填上数字,作案十六起,累计从国家金库套汇六千万美元,
再转手倒卖急需外汇额度的单位,获利~千二百万人民币。两名案犯,已被执行
死刑,但留下了一个尾巴,尚有三百五十万元人民币赃款不知下落。我是在继续
追查时被调走办别的案子,我记得我看到的易新有一份供词,他交待说三百五十
万元交给了一个姓何的港商。当时我曾提出去找这个人取证,没有批准。现在,
咱们主要是找易新的这份供词。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焦小玉摇摇头。

“我这本里没有关于三百五十万元的供词。”

“我这两本里也没有。按说,易新的供词应该在这三本里呀!”

“会不会夹在别的本里?”

陈虎有些焦虑。

“我们只好一本一本地找了。你注意,供词是我做的笔录,有易新的签字和
手印。”

他们开始一本一本地查。

三个小时过去了。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仍然没有找到。焦小玉拍着她的五本卷宗。

“查了两遍,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我查了三遍,也没有。”

“怎么办?”

陈虎擦擦额上的汗珠。

“小郭,全部卷宗都在这里吗?”

“对,我全给你们拿来了。”

陈虎把他眼前的卷宗推给焦小玉,又把她的卷宗拿过来。

“咱俩换着再查一遍。”

“陈处,该吃中午饭了。”

“不吃了,也耽误你吃午饭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泡方便面陪你们。我给你俩也每人泡一碗。”

“谢谢,不用了。小玉,你饿吗?”

“你不饿,我也不饿,咱们查吧。”

又两个小时过去。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从对方失望的表情知道仍是一无所获。

“不对呀,我记得很清楚,是两张纸,是我亲自做的笔录,每一张上都有易
新的手印和签字,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

“你不会记错吧?”

“当然不会记错,这三百五十万,我一直挂在心上。”

陈虎用手轻轻敲着自己的印堂穴,他忽然有所发现似的说。

“小郭,小郭,你过来!”

保管员从一排排档案架的后面闪出身来。

“什么事,我正在整理档案呢。”

“麻烦你过来一趟。”

保管员走到桌旁。

“这份卷宗,以前有人借阅过吗?”

“那记不清了。不过,凡是借阅的人,都有登记,这是制度。我一直就知道。”

保管员查完借阅登记簿说:“今年和去年没有人借阅过,我再查查前年的。”

保管员叫出了声:“有啦!在这里,前年四月三十日下午,葛萌萌借阅过。
除她之外,再没有别人借阅这份卷宗。”

“拿来我看。”

在登记簿上一栏上,果然有葛萌萌的签字。

“谢谢。”

离开档案室,在走廊上焦小玉边走边问:“葛萌萌是谁?”

“是个女人,当时她在市委办公厅,是副处长,后来离职去香港办公司。前
些天,在地平线饭店的招待会上我还见过她。”

“供词的失踪,会与葛萌萌有关系吗?”

“现在还不能肯定,但她有嫌疑。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是她,当然也不能
排除别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偷走易新关于三百五十万元的供词?”



方浩在中纪委参加了一周的会议,刚回来就在秘密办公室召见陈虎、周森林、
包保柱。

“方书记,您回来了,郝相寿出差了。”

“坐吧,我也刚知道,我已经让秘书到他可能去的地方打电话找他。”

“郝相寿有受贿嫌疑,应当限制他的行动,至少从内部先控制他。”

“但还没有确凿、充分的证据。郝相寿是人民代表,逮捕他,手续更复杂一
些,最主要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什么时候揭锅合适,要看全局。”

“我是担心他畏罪潜逃,已经跑了。”

“郝相寿的问题,我还没有向焦书记汇报,慎重些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来,大家一块坐吧。”

方浩、陈虎、周森林、包保柱四人围着方桌坐下。每个人都神情严肃。

“同志们,高检、中纪委、中组部对何启章一案非常重视,中组部当初在考
察何启章时就有明确意见,不赞成何启章担任副市长。但由于焦书记的一再坚持,
和一些不正常的因素,才造成了后果。中央有两点指示,一是坚决一直到底,二
是证据不仅要确凿,还要充分。中央亲自抓这个案子,我们要积极配合,在侦查
上,我们既要有原则性,根本的原则就是在政治上与中央保持一致,又要有灵
活性,侦查手段可以多样化,你们谈谈情况吧。”

陈虎从公文包拿出两厚本卷宗,放在桌上说:“这些是关于李浩义与何副市
长的材料,牵涉到其他一些市委干部的也在里面。”

方浩的手掌压在卷宗上说:“是干货吗,陈虎?”

“全是干货。您是先看材料,还是先听我汇报?”

“好,那我先汇报市发展办主任李浩义的案件,我与高检的沈处长去H 市提
审了李浩义非法集资案的主犯冯艾菊。冯艾菊利用她的投资公司,主要是在南方,
也涉及到包括我市在内的北方地区,以高回报为诱饵,非法集资高达三十亿人民
币,比沈太福长城非法集资数额还大,此案正在审理中。据冯文菊交待,李浩义
分两次,每次调用人民币一千万,以信汇自带的方式存人冯文菊户头。第一笔一
千万,是何副市长批条,市财政局长马忠良从计划外资金中拨出的。第二笔是从
市钢铁公司孙奇那里借用的。第一笔一千万存入两个月后,冯艾菊除了还清一千
万的本之外,给了李浩义三百五十万元的高额回报,其中一千万随一百万的本息,
打到李浩义指定的账号上。这笔钱据李浩义交待最终转回到市财政局的账上,补
上了一千万的支出,还赚了一百万,何副市长对此表示满意。但其中二百五十万
落入了李浩义的腰包,冯艾菊是派专人把现款送到李浩义手里的。据李浩义交待,
他给了焦书记的秘书沈石二十万元,感谢沈石的帮忙;给了何副市长三十万元,
因为是何副市长批的条子;给了市财政局马忠良二十万元,因为是马局长经办
的;其余的李浩义存到银行里,也挥霍了不少。第二笔从市钢铁公司借用的一千
万元,存入冯文菊户头的两个月后,冯文菊又回报了三百五十万元,直接汇到市
钢铁公司账号上的是一千一百万元,另外二百五十万又进人李浩义的腰包。据李
浩义交待,他给了孙奇五十万元表示感谢;给了市委办公厅副主任郝相寿三十万
元,因为是郝相寿跟孙奇打了招呼,孙奇才拿出一千万;他给了焦书记的儿子、
地平线饭店总裁焦东方二十万元;把一百五十万元作为股份给了新境月饭店的香
港老板丘思雨。李浩义揭发交待涉及到的沈石、马忠良、孙奇、郝相寿的受贿问
题,还没有取证落实。关于李浩义一案,目前只掌握这些。”

方浩边翻边听,眉头紧锁,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离桌踱步,市
委一些重要干部牵涉在内,使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和棘手。

“同志们,这些情况非常重要,必然会在市委市政府引起地震,此案重大,
此案重大呀!我们要在高检和中纪委的统一部署下进行,注意策略,但手不能软。
陈虎,你说说何启章吧。”

“何启章在五月二号晚上七点左右,在御苑饭店他的长期包间洗澡,他的司
机证实,丘思雨打来过一个电话,要求何启章为她去南京谈生意写一封推荐信,
何启章草草用饭店的信纸和信封写了一封信,就赶去市电视台录节目。何启章忘
记拿打火机,他的司机回房间取,看见信仍在抽屉里。经市电视台节目主持人美
女宋慧慧证实,何启章确实是到了演播室。十点左右,何启章曾到演播室走廊接
电话,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还不知道。十点半左右,何启章的司机杜心正看见焦
东方开奔驰560 到电视台,十几分钟后何启章与焦东方走出演播室,各自上了
自己的车。焦东方找何启章是为了什么事,现在还不知道。何启章让司机把他直
接送到市政府他的办公室,让司机回饭店等。直到第二天早晨七点左右,何启章
的司机才到市政府接他。何启章在回到他的办公室这一夜干了些什么?与谁见过
面?现在还不知道。汽车开到野山坡招待所后,何启章让司机返回御苑饭店去
取给丘思雨写的推荐信,说再补充几句让司机直接送到机场,因为丘思雨要搭下
午的飞机去南京。司机返回房间取信,他发现信封已经被调换了,调换的时间应
是五月三号早晨七点半到中午这四个小时之内,是什么人调换的现在还不知道。
此时司机手里拿的已经是何启章的自杀遗书。等司机再返回野山坡招待所,才知
道何启章已经死了。遗书是电脑打的,在何启章的电脑和办公室里的电脑,都没
有找到遗书的内存,打印字体不同,经笔迹技术鉴定,何启章的所谓自杀遗书上
的亲笔签名纯属伪造。关于何启章的手枪是这样的:五月三号去野山坡招待所。
何启章给了司机一万块钱作结婚礼,司机不要,往何启章的手提包塞回钱的时候,
发现里面有手枪。经调查,现场响过两枪,找到两个子弹壳,对何启章颅骨解剖
证实,要了他命的子弹是他从警卫班借的手枪射出的。那么美式警用手枪射击目
标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关于我去野山坡何启章出事现场勘查抬到子弹壳,回
来时刹车被人破坏,才造成车毁人亡事故的调查,已经有了进展。市公安局刑侦
处长陶铁良告诉我,野山坡派出所根据一个小偷的揭发,知道了破坏刹车的人是
摩托车修理铺的老板史海。陶铁良对野山坡派出所当即下了拘留的命令,但当
我们赶到去提审时,才知道史海在捕前被人毒死,经化验是氰化钾中毒。什么
人毒死史海,现在还不知道。最后,汇报卷宗里没有一个最新发现。我在前几天
何可待为他爸爸举行的追悼会来宾中发现了两个女人,一个是巨额套汇案主犯易
新的妻子张芝兰,一个是中国著名的女模特崔燕。张芝兰与何启章的关系好理
解,因为他的丈夫是财政局科长,当时何启章是财政局长,他们是认识的,但张
芝兰为什么要参加何启章的追悼会,我还不知道。崔燕与何启章也是认识的,但
她与何启章究竟是什么关系,也还不清楚。张芝兰的出现使我想起没有下落的三
百五十万元赃款,于是我去档案室查阅案件的全部卷宗,想找到当时易新关于三
百五十万元下落的供词,是我亲自作的笔录,他说三百五十万元交给了一个何
姓的港商。当时,我申请去香港找何先生取证,被调出来了。全部卷宗仔细查了
三遍,发现易新关于三百五十万元的供词不翼而飞。检查借阅档案的签名簿发现,
一九九三年四月三十日下午当时任市委办公厅副处长的葛萌萌借阅过案件卷宗,
除她之外,再没有别人借阅过,所以葛萌萌有盗窃供词的嫌疑。但究竟是不是她,
及出于什么动机现在还不知道。方书记,我的汇报粗略如此,详情请您看卷宗。”

方浩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脉络清楚,知道的说得很清楚,暂时不知道的说得也很清楚。那么,
我们要把不知道的通过调查取证变为知道。你现在有十个不知道的两个没落实的。
第一个是五月二号十点左右,是谁给何启章打来的电话不知道。第二个是焦东方
到电视台找何启章谈了什么不知道。第三个是何启章五月二号夜里回到办公室干
了些什么不知道。第四个是谁在五月三日上午从御苑饭店何启章的单间调换了信
件不知道。第五个是谁伪造了自杀遗书不知道。第六个是美式手枪的持枪人是谁
不知道。第七个是谁毒死了史海不知道。第八个是史海的幕后主使人是谁不知道。
第九个是为什么要破坏你的刹车不知道。七、八、九三个不知道其实是一个问题
的三个侧面。第十是张芝兰与崔燕参加何启章的追悼会的动机不知道。两个没落
实的第一是沈石、孙奇、马忠良、焦东方、郝相寿、何启章是否从李浩义手里接
受贿赂没落实。目前只有李浩义单方面的供词,需要进一步调查取证。第二个没
落实是盗走案件主犯易新的供词对葛萌萌有嫌疑,是不是她,没落实。我分析
得对吗,同志们?”

周森林叹服地说:“你的记忆力惊人。”

“哪有什么记忆力惊人,我是天天琢磨这个连环套呀。你们沿着十个不知道
继续侦查,关于七、八、九三个不知道,也就是你翻车的案件,继续交公安局
刑侦处陶铁良同志负责。”

“是,陶铁良同志一直在进行翻车案的有关调查。”

“同志们,我市财政局有一亿元计划外的资金,存在去向不明的问题。通过
这条线索与马忠良接触。马忠良是何启章一手提上来的,接任何启章当了财政
局长,他与何启章关系不会如我们这样君子之交谈如水吧。先不要提他受贿的
事,注意策略。”

周森林点点头,“我明白。”

方浩清陈虎抽烟,陈虎摇摇头,掏出自己的烟。

方浩笑着说:“陈虎,咱们换个轻松的话题,对焦小玉还满意吗?”

陈虎的胜有些发红,“她不怕吃苦,有原则性,这几天正逐一调查参加追悼
会的来宾,希望她有所发现。目前她只负责外围侦查。”

“噢,涉及到领导干部受贿嫌疑的事,她知道多少?”

“她知道的不多。”

“为什么呢?”

“她是焦东方的堂妹,焦书记的亲侄女。我觉得还不到让焦小玉深度介入的
时候。我必须在得到领导的指示后才能行动,操之过急或走露风声,有可能打
草惊蛇,所以没说得太多。案情完全控制在我们手里。”

方浩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到椅子坐下,“嗯,根据我对焦小玉的观察,她
是个好同志。我也想过,因涉及到焦东方,是不是让焦小玉回避?她与焦东方
有堂兄妹关系,只要小玉能坚持党的原则,也许对侦查更加有利。当初,有人
特意把焦小玉安排到你身边,也许是想来个蒋干盗书。只怕将来,他们要搬起
石头砸自己的脚。”

“何启章的黑皮本就是焦小玉发现的。噢,焦小玉还有一个发现,她从何可
待的嘴里知道了一件奇怪的事,有人曾偷偷进入河副市长家,打开了保险柜,
输了三万美元外,还偷走了三份文件。”

“这个情况,小玉对我也汇报过。小偷为什么要份文件呢?你们在周局的指
挥下,再接再厉。我们按照中央的部署办事,有了新精神我会及时通知大家。”



陈虎驾着他的切诺基朝市财政局驶去。

焦小玉坐在他的旁边,掏出一包炸土豆片断开。

“他吃吗?特脆,特香。”

“女孩子才吃零食。小玉,你跑了两天有什么收获?”

“有点收获,不大。参加追悼会的人,大多数都从何副市长手里捞到过好处,
这一点何可待说得不惜。已经查证落实的六人分到的房是何副市长批的条子,
其中三居室三套,两居室一套,四居室两套。按正常情况,他们都不属于分房
户。有两个人说何副市长支持过他们的公司,仅用什么办法支持,他们不肯说。
有五个人是在何副市长批条子后进入了大学学习,由自费生转公费生。其他的
人还在继续调查,目前就这些。”

陈虎满意地一笑。

“收获很大嘛!光跑路就不少吧?”

“从早上六点出家门,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跑路倒没什么,就是到处遭人
白眼。有的一问三摇头,有的骂骂叽叽,说什么,你们有能耐去抓老虎,打死老
鼠算什么英雄!还有一个老太太说,你们留点阴德吧,人都死了,你们还查什么!
有个从自费生转为公费生的大学生说,何副市长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好干部,他
贪点怕什么,只要他为老百姓平的好事比他的坏事多,就是好干部;两袖清风倒
是洁身自好了,但不给老百姓办事,还不如办事的贪官呢!你听,这都是什么
逻辑严。”

“这不奇怪,他们是腐败的受益者。腐败的受害者绝不会持这种观点。”

焦小玉把土豆片装入挎包,“你说对了,还真有这么一个人,是一家计算机
公司的总经理,何启章给了他一套四居室,他说是优惠价买的,不怕查。你猜
这位经理先生说什么,他居然有一套腐败有益的理论根据!”

“噢,这很有意思,他怎么说的?”

“他说,任何存在都有合理性和必然性,腐败也是一样。现行的机制太僵化,
走正规渠道,按程序办事,一份文件批下来最快也要三个月,拖你一年两年也是
常有的事,但激烈的市场竞争不允许企业家耐心等待,等文件批下来市场行清早
过去了。为了争取时间,只好花钱买通政府官员,为此花几十万几百万并不算多,
因为提前批下来,争取到的时间就是金钱,抓住行情和机遇能挣大钱,行贿的几
百万是一种投资。他说,所谓行贿的钱在这里已经不再是钱,它是政府僵化机制
的润滑剂,你不加润滑剂齿轮就不转动。他认为只要官本位制度不改变,腐败就
不能根除,因为企业家不能等僵化机制理顺才做生意,市场不等人,于是社会有
人用钱当润滑剂使齿轮转得快一些。所以他得出一个结论,腐败也有两重性格,
它破坏社会的结构,又稳定社会的结构;它破坏经济秩序,也有促进繁荣的好的
一面。进而他认为我们的反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陈虎,你说他这套理论怪
不怪?够赤裸裸的吧?”

陈虎的车拐了个弯,这一套奇谈怪论让他陷入了沉思。他说:“这位经理先
生的高论,讲了一个狼外婆的故事。但至少有一个作用,它从反面证明了反腐败
的艰巨性,我们要两面作战,一方面对付腐败的官员,一方面对付为谋取利润的
行贿者。当然,铲除腐败的根本途径是加快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的改革。这是治
理结构性腐败的根本!从这个意义说,我赞成那位先生的看法,照这个样子反
腐败确实是杯水车薪。”

汽车驶入了市财政局大楼的院门。

陈虎和焦小玉下车登上台阶,迎面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

焦小玉先是一愣,忙上前亲热地打招呼。

“婶婶!”

陈虎怔住了。市财政局怎么会出了一个焦小玉的婶婶?

“小玉呀!来找我吗?”

“不是,来办点事。我来介绍,这是陈虎同志,这是我婶婶。”

“您好!”

陈虎伸出手。老女人热情地握着陈虎的手。

“听说过。咦,小玉,你叔叔让你来玩,你怎么不来呀?”

“这一阵子忙得脚丫子朝天,等我有功夫一定去看你们。”

“小玉,来办什么事呀?”

“小事,用不着麻烦您。婶婶,我们进去了。”

“去吧,别忘了,有功夫回家看看。”

“嗯”

陈虎和焦小玉进入一楼大厅。

婶婶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向一辆奥迪走去,上了车。

“你这是哪儿来的婶婶?”

“我就这么一个婶婶呀,她就是本市第一夫人,焦书记的妻子。”

“原来焦书记的夫人在财政局工作?”

“是呀,快退休了。”

“小玉,我要嘱咐你一句,要严守机密,不该讲的对谁也不能讲。”

“你放心吧,我是一名党员,懂得什么是原则。要不,我在这里等你。”

焦小至扭身要往外走,陈虎拉住她。

“别要小孩子脾气,我们上楼吧。”

他们进人马忠良办公室。

陈虎一眼看出马忠良明显地衰老了,这是精神焦虑的结果。他要以此为突破
口,力求使语气带有弦外之音,产生威慑力。

“马局长,你脸色这么不好,头发也比以前白了许多,是不是有什么病呀?”

焦小玉帮衬说:“是呀,我看您眼圈黑,印堂也黑呢!”

马忠良掩饰地一笑。

“是吗?我没觉出有什么病呀,身体还成,也可能是最近累的吧。”

“你最近忙什么?”

“主要是筹措外环公路的资金,还有一大块缺口,所以着了点急。市委焦书
记指示,一定要资金到位,保证公路施工,压力是大了些。”

“马局长,外环公路的资金,我在《情况通报》上看到焦书记的一篇讲话,
在去年底就到位了,怎么会今年忽然又出现缺口?”

马忠良紧张地干咳了几声。

“详细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许焦书记当时只是随便说说,实际上并没有到
位。再说,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陈虎冷峻地盯着马忠良的眼睛说:“焦书记在年终总结报告中怎么可以随便
说说呢?你说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你说说,究竟是什么变化?”

马忠良无奈地摊开手说:“这,这变化太多,一两句怎么能说清楚。资金缺
口是普遍现象,各方面都伸手向财政局要钱,我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马局长,我不是学经济的,门外汉。但一亿元原资金不能说不是米吧?据
我所知,这一亿元原应该用于外环公路修建费用,并没有用在这个项目上,为
此黎副市长多次找过你,这是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呢,还是另外烧了一锅饭?”

马忠良的脸色越来越灰,有些语无伦次。

“这……我查查……不太了解情况……也许已经用上了,账目上出了什么差
错……”

“马局长,你最后一次见到何副市长是什么时候?”

“是五月一号上午。”

“请你说说详细情况。”

“我去他的办公室找他,谈了半个小时,后来再也没见过。”

“谈了什么?”

“我汇报工作,他是分管财政的副市长。焦书记一再追问一亿元的事,”马
忠良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赶忙改口,“不是,我记错了,焦书记关心公路施
工速度,追问资金到位的事,所以我向何副市长请示怎么办。就谈了一会儿,
他太忙,我就离开了。”

“后来,你和何副市长通过电话没有?”

“有过一次,是他打到我家里,五月二号夜里一点多吧,也可说是五月三号
凌晨一点多。他在电话中说,说……”

马忠良张口结舌。陈虎单刀直入,“他来电话说些什么?”

“他还是间关于公路筹资的事,没说别的,他说让我五号去御苑饭店找他,
电话就挂断了。谁想到他三号就自杀了呢!唉,他不该死呀,他一死,好多事
就不好讲清楚啦!”

马忠良意识到自己言多语失,故作镇静地抽烟说:“也没什么,何副市长分
管财政,财政大事我都向他请示汇报,他很了解情况,他要是活着,许多事你
们直接去找他问就行了。我一个小局长,能做什么主。”

陈虎觉得初战获胜,便站起来。

“马局长,不打扰您了。您像有什么病,还是及早治疗为好呀!”

“谢谢,谢谢。我送送你们。”

“别送了,您印堂发黑不是好事呀,再见。”

返回的途中,陈虎兴奋地推进一盒录音带,传出“妹妹你大胆往前走”的歌
声。

“小玉,到我家,我请你吃饺子,今天收获不少,庆祝庆祝!”

“我跟你往前走是没问题的,我生来胆大。但马忠良刚乱了神,你不乘胜追
击,怎么匆匆结束了呢?”

“第一次接触,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就是胜利。马忠良这只老虎被我们惊吓
了一下,他一定要下山找出路,他一活动,我们不就扩大了视野吗?”

“你真是老谋深算。”

“他今天给我们三个重要线索,他说者无意,但我们听者有心。第一,一亿
元资金显然已挪作它用,而此事何副市长知道,焦书记也可能知道。第二,五
月一号上午,何副市长与马忠良谈话的主要内容仍是以一亿元资金为中心,马
忠良说走了嘴。第三,五月三号凌晨一点多,何副市长给马忠良打电话,仍然
是为了一亿元的事。据此,我们可以初步有两个判断:第一个判断,一亿资金
的去向困扰着马忠良和何启章;第二个判断,何启章在五月二号整个晚上在办
公室的活动,仍然围绕着一亿元进行。你说,这个收获还不值一顿饺子?”

焦小玉心悦诚服地点头。

“你确实有个不同寻常的脑袋瓜,没白吃饺子。但那一亿元流向哪儿去了呢?”

“这正是我们要知道的。”

焦小玉驾着焦东方送给她的桑塔纳。她最终收下了东哥的赠车,是经过周森
林批准,以免焦东方对她产生戒备心理。桑塔纳到公安局门口。

她来到陶铁良的办公室,把叶宝信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陶处帮个忙,查查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陶铁良看看照片,“哪儿来的?”

“我偷拍的,我发现他鬼鬼祟祟,好像有什么目的。”

“这个人我认识,他叫叶宝信。我市第一家私人调查所就是他开的,后来被
吊销了营业执照。搞私人侦探,还不乱了套。现在没有正当职业,目前还没有
发现他有什么违法行为。”

“原来是个私人侦探。你能把他的住址给我吗?”

‘徒,我带你去,从电脑里一调就有。“

焦小玉按照陶铁良提供的地址,驾车守候在叶宝信家的胡同口。

叶宝信带着照相机,走出家门,进入夏利。

夏利开走。焦小玉驾桑塔纳尾随。她自言自语:“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私人
侦探对什么感兴趣。”

夏利在前,驶入了繁华街道。桑塔纳在后尾随。夏利开到地平线饭店进货的
后门停下,叶宝信很容易混进后门,他进了一辆开着车门的大客车内。焦小玉
把车停下后却找不到了叶宝信,只好在车内守候。

惊弓之鸟马忠良在地平线饭店进货的后门找到了焦东方。

焦东方的两个卫士指挥工人往卡车上搬运一米高、二尺宽的木箱。

木箱上贴着玻璃杯的图案,这是易碎物品的标志。

杨可申斥着搬运工人,“小心点,轻拿轻放!”

焦东方把一条万宝路塞到赵五州手里说:“五州,装完货,就直接送到火车
货场,办理好集装箱,这些东西拍碎,不能出差错。”

“放心吧,老板。十个箱子发上海,十个箱子发重庆,错不了。”

叶宝信躲在后门外稍远处的大客车里,用三百毫米长焦镜头偷偷拍装车的场
面。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马忠良焦急地走来,他拉住焦东方的手。

“东方,装卡车的事你还亲自管呀,找个地方我有话说。”

焦东方冲杨可嚷了一声:“装完车,告诉我。”

焦东方推开车道旁的一间值班室,里面有一名警卫。

“你先出去一会儿。”

警卫乖乖地离开。焦东方点上支烟说:“听我妈说,陈虎昨天去找过你。让
你来,就谈这件事,他问了你些什么?”

“陈虎像有准备而来,主要问了一亿元的事。”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说不太了解情况,后来他见没问出什么,就走了。”

焦东方把眼睛一瞪,“你怎么能说不了解情况呢?你是财政局长,不了解一
亿元资金的去向,就凭这一条也能定你一个玩忽职守罪。”

“我实在是不好说呀!”

“你是财政局长,要敢于负责任。把一亿元化整为零,做到几个项目的账里
去,不就解决问题啦!”

“不那么简单,他们能查账。”

“查账能查出什么问题?你是做假账的老手,这点技术问题都解决不了,还
当什么财政局长!”

马忠良几乎要跪下来,“东方,你帮个忙,一亿元的花账不是那么好做的。
你跟焦书记好好说说,从哪个部委调一亿进来,我补个资金往来手续,应付过
去,咱们再把钱转回去,这个方法比较好。”

“马忠良,天王老子也不是想拆借一个亿就能轻易到手的。再说,我爸爸根
本不知道这一个亿的事,现在去提,你的乌纱帽还想戴不想戴了?是你责任范
围的事,你就自己想办法去解决。要不,你去找何启章商量!”

马忠良哭丧着脸。

“何副市长死了,你让我怎么找他商量?”

焦东方阴险地笑着。

“你不会动脑筋,也许你正己不得死人会说话呢!”

杨可和赵五州敲门进来。

“总裁,车装好了。”

焦东方沉着脸说:“马局长,对不起,我还有事。”

马忠良一脸沮丧地走了。

赵五州驾着卡车和两辆奔驰离开饭店,朝火车货场开去。焦东方亲自押车去
货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连杨可都认为多余。


到了火车站货场,赵五州跳下卡车,与从奔驰上下来的杨可去调度室办理集
装箱手续。

很快,调度员引导卡车开到两个空的集装箱前。

“就这两个箱子,你们装箱吧。装完了我好封箱。”

坐在卡车上的四名工人,解开绑绳,把木箱分别装进集装箱。

焦东方在旁检查每一个木箱。

工人抬着木箱朝东面的集装箱走,焦东方叫住他。

“站住!”

工人站住了,焦东方看看箱子上的阿拉伯数字。

“这个箱子装西头的集装箱。”

赵五州走过来说:“老板,这个箱子原来放在前头,应该装发往上海的集装
箱才对呀!”

焦东方笑笑。

“我改主意了。这个箱子发往重庆。”

“听您的。”

两个集装箱装好,焦东方觉得很疲劳,说话也没了力气。

“让他们封箱吧。”

调度员锁好集装箱,打上了铅封。

焦东方满意地看着赵五州。

“你干事还利落,不要回出租车队了,上大车队吧,饭店的运输任务很重要。
辛苦一点,但工资高。”

“谢谢老板。”

突然,杨可发现了有人躲在一辆夏利里朝这个方向偷偷拍照,他把焦东方拉
到一旁。

“那辆夏利,有人偷拍咱们。”

焦东方果断地说:“把他弄过来。”

夏利里正是叶宝信,他知道自己被发觉,放下照相机,倒车,掉转车头驶出
门外。

杨可转身上了奔驰,由于车身长,掉头比较困难,他加大油门追出。

焦小玉尾随叶宝信来到货场,她看见了叶宝信逃窜,看到了奔驰去追夏利。
她的桑塔纳向奔驰追去。

夏利在先,奔驰居中,桑塔纳尾随,三辆车一辆追一辆疾驶。

第十九章忆往事兄妹情深叹今朝母女斗法

焦东方跑到货场门口,他眼看着三辆车追逐而去。

焦东方问刘思德:“你看清车牌号没有?桑塔纳像我给焦小玉那辆”

“没有。总裁,是谁盯我们的梢?是何可待,还是公安局?是白道的,还是
黑道的?”

“不管他是谁,他为什么对这些箱子感兴趣呢?”

叶宝信慌不择路,沿河把车逆行开进公路,幸好公路车不多。

公路下面是河坡,坡下一条河臭气冲天。工业污水和生活污水使这条河死了,
水草都不能生长。

杨可的奔驰很快追上来,三挤两挤,把夏利挤到河坡进沿,眼看夏利就要翻
到坡下。

焦小玉在后面发现了这一情况,按笛发出警告。

夏利被挤下河坡,翻滚着摔到河边。半截车身栽在污水河当中。

杨可打开车门,想下车取出叶宝信的照相机,发现被桑塔纳跟踪,开车逃走。

焦小玉打开夏利车门,只见叶宝信头部出血,已经死亡。她从车内拿走叶宝
信的照相机。

她敏捷地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交通事故,是一起可能涉及到焦东方的严重事
件,不管焦东方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杨可是他的助手使他难免引火烧身。怎
么办?她转身上了桑塔纳,把车开走。

二十分钟后,警车、救护车、吊车赶到了事故现场。

焦小玉把车停在街头彩扩点,她下车对营业员说:“马上能给我冲印出来吗?”

“加十块钱,立等可取。”

“好,我等着。”

十分钟后冲印完毕,焦小玉拿着照片回到车上一张张细看。

有地平线饭店装车的照片,货站集装箱发货的照片,焦东方、赵五州、杨可、
刘思德及货场工人在照片上清楚可见。

焦小玉自言自语:“难道叶宝信在有目的的侦查焦东方?他受谁的指使?集
装箱里是什么东西?”

焦小玉把照片装进一个牛皮纸口袋,把口袋放进挎包,开车离开。一路上想
这件事要不要向陈虎汇报?东方毕竟是我的哥哥呀!先缓一缓,把来龙去脉查
清楚再说。

当天下午焦小玉驾车进入地平线饭店大门,把车停在停车场。她下车在几十
辆车中查找场可驾驶的奔驰,找到后蹲下身对车辆进行仔细观察,发现车门有
明显划痕。

焦小玉猛地回头,发现杨可站在身边。

“小玉姐,想跟我换车?”

“这么好的车,怎么受了伤?东方还不开了你。”

“磕磕碰碰,难免。”

“你玩车技了吧,够惊险,够刺激。”

“我哪儿会玩车技呀。”

焦小玉目光射出威慑力,“我们心照不宣。你告诉我,送桑塔纳和奔驰的人,
是谁?”

杨可双手放在夹克兜里,好像他满不在乎,“我不知道这件事呀。”

焦小玉用脚踢奔驰上的伤口说:“那你知道这件事了?我要是说出去,公安
局……?”

杨可此时已经明白,尾随自己的桑塔纳肯定是焦小玉的车,无奈地说:“我
要告诉你,东方肯定骂我多事。”

“他是我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呀,是呀,胳膊肘哪有向外拐的。我告诉你,别说我说的。那小子挺没
劲,送了辆奔驰给老爷子,送了辆桑塔纳给东方,换顶大号的乌纱帽。还真由
镇长当上了县委书记。”

“他叫什么?”

“他叫什么来着?是延星县城关镇的镇长,叫徐家宝,现在是徐书记了。别
说我说的呀。”

焦小玉想了想:“你跟东方也别提我打听过这件事。”



离开地平线饭店,焦小玉驾车去延星县。她急切地想把与焦东方有关的全部
事情弄清楚。

焦小玉驾车进入县委大院。她看着庄严的大楼,愤慨之情油然而生,两辆车
就能让一个人渣成为当地八十万人口的父母官!

县委书记徐家宝热情握住焦小玉的手说:“欢迎,欢迎,焦书记的侄女,大
驾光临,怎么不来个电话,我们也好准备准备。有什么我能效劳的?”

“你是父母官呀,一方诸侯,我怎敢惊动大驾。有件小事,你送给东方那辆
桑塔纳出了点毛病,我想退回去,换一辆,你还有发票吗?”

“嗅,你开着呢,何必换呢,以后我再给你一辆,跟你换过来就是了。”

“那你又得破费了,找厂家多方便。”

“那两辆车是我当镇长时处理的,发票不好找了。小意思,东方是我的好朋
友,焦书记是我的老上级,什么话都好说。别说县里有的,就是县里没有的,
要什么都好办。你叔叔,我们伟大的焦书记身体好吧?”

“他身体很好,谢谢。”

“我陪你到我们县红木家具厂走走,产品质量不错,一套桌椅八九万呢,你
给焦书记选一套,给你哥哥选一套,再给你自己选一套,我负责送货上门。”

“那么贵,我买不起。”

“买什么,试用,给我们提提改进意见就行了。”

“书记真大方。”

“一家人,就不要客气了。”



阿四刚进何可待办公室,便神秘地说:“叶宝信死了。”

何可待“霍”地从老板椅上站起来。

“怎么死的?”

“翻车死的。”

“怪事,他技术不错呀。你把叶宝信拍的照片给我拿过来。”

“还不早让警察拿走了。叶宝信挣这种钱,也真不容易。”

何可待坐回到老板椅上说:“别贪钱,钱不是好东西,是王八蛋,它能要你
的命,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你当然想更上一层楼啦!”

“你错了,我想下楼,可惜没有楼梯。”

何可待把照片从铁皮保险柜取出,放在老板台上。

他对着叶宝信从前拍的照片沉思说:“他妈的,肯定又是焦东方,你让我死,
我也不让你好活。这回你完啦!我不治你,自然会有人治你。”

照片一张是焦东方与香港人何叔步入烤鸭店;一张是焦东方的卫士与一个修
理工在史海的摩托车修理部交谈。

他把几张照片放到一起,然后按铃。

秘书小姐从门外进来。“何总,什么事?”

“通知大家,今天晚上我请客,生猛海鲜。”秘书小姐出去。

“阿四,你把这些照片,立刻去邮局办理本市快递。收件人地址是市反贪局
陈虎亲启,寄信地址人你随便编一个就行。”

阿四困惑地眨眼说:“给陈虎?照片是咱们出高价雇人拍的,白给他?再说
他可是咱们的冤家对头呀!”

何可待摆手说:“我就是要给冤家对头一个立功受奖的机会,你去办吧。”

阿四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嗅,我明白了,你是借刀杀人,妙!妙!”



杨可把焦小玉找他查问情况的事,当时就向焦东方全说了。他从不在老板面
前隐藏什么,因而深得焦东方信任。

焦东方感到问题不简单,焦小玉为什么对徐家宝当上县委书记这件事感兴趣
呢?难道是陈虎派她来摸我的底?他没有指责杨可的嘴不严,平静地问:“小
玉还问了你些什么?”

“她对我开的那辆奔驰的擦伤特别问了好几句。那天我去追偷拍咱们的人…
…”

焦东方打断说:“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个人叫叶宝信,原来是个私人侦探。”

“我追叶宝信,后面有辆桑塔纳追我,我估计就是焦小玉。”

焦东方点头,“肯定是小玉,我认识那辆车。”

“看起来你妹妹没报案,要是报了案,公安局早传我了。小玉的胳膊肘没向
外拐。但叶宝信的照相机八成是你妹妹拿走了。”

老板台上电话响,焦东方接电话。

“找谁?”

“是我,徐家宝,东方,你有个妹妹叫焦小玉。”

“是呀。”

“昨天她来了一趟,找我要桑塔纳的发票,我送老爷子那辆奔驰的事,她也
知道。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嗯,小玉还问了些什么?”

“你妹妹是干什么的?”

“说出来吓你一跳,她是反贪局的检察官。”

“那糟了,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这件事交给我,以后她再找你,你应付她就行了。你当上县委书记了,找
到感觉没有?”

“我不会辜负焦书记的培养和信任,这你就放心吧。我已筹备县党代会,集
中学习焦书记的六个讲话,坚决和市委在政治上保持一致,风吹雨打不动摇…
…”

“好了,你的顺口溜留到党员代表会上去说吧。”焦东方挂断电话说:“烦
人。”

焦东方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小玉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深夜,焦小玉躺在床上看从叶宝信照相机里冲出来的照片,哥哥的身影总在
眼前晃动。

杨可所说的话又在折磨她的耳鼓,“……是呀,是呀,胳膊肘哪有向外拐的。
我告诉你,别说是我说的,那小子挺没劲,送了辆奔驰给老爷子,送了辆桑塔
纳给东方,换顶大号的乌纱帽,还真由镇长当上了县委书记。”

焦小玉找出一盒从未拆包的香烟,找了半天才找到透明封条的开口处,撕下,
打开,取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她叔叔焦鹏远高大的形象在她心中矮了半
截,她明白如果不是由叔叔批准,徐家宝是当不上县委书记的。是下面骗了叔
叔,还是叔叔卖官?

电话铃响,焦小玉烦躁地拿起电话。是堂哥打来的。

“小玉,你能马上到我家来吗?有点事和你商量。”

“现在?深更半夜的?”

“你要是不敢开夜车,我让司机去接你。”

“好吧,我半小时后到。”

焦小玉走进焦家客厅,小保姆迎上来说:“你来了,东方让我带你过去。”

“你告诉我他在哪间房子,我自己去就行了。”

“他呆的那个地方,你真没去过。”

“这么神秘。我叔叔婶婶呢?”

“他们出去看朋友,很晚才会回来。”

保姆领焦小玉穿门过廊,上了二楼最里面一间,“就这儿,他在里面等你
呢。”

“谢谢。”

这是一间堆满五六十年代旧玩具及书报杂物的房间,玩具中有当时的木马、
小儿童车、木枪、弹弓子、人小书、毛主席塑像等物,杂乱而拥挤。

焦小玉推开门后站在门口处,“这是什么鬼地方?”

焦东方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这是我的博物馆啊!”

焦小玉好奇地打量一屋子的小人书及玩具,“真脏。”

“烦的时候,我一个人爱在这里呆会儿,给你个小板凳。”焦东方递给焦小
玉~个小板凳。

焦小玉看见板凳上有“焦小玉”三个用红油漆写上的字,“咦,这个板凳上
怎么有我的名字?”

“这三个字是我老爸亲笔写的,十几年前你第一次出了自己的劳动成果。你
忘了,这是小时候咱们俩一起针的,我老爸当监工,不钉完不让吃饭。”

焦小玉兴奋地拍手,“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当时你把手指头都砸流血了。”

焦东方找到几本小人书递到焦小玉手里说:“咯,你的小人书,上面还有你
的名字呢。”

焦小玉极有兴趣地看小人书,受到久已没有的感动:“我说呢,我的小人书
怎么看一会儿就没了,都让你偷来了。”

“我要不输过来,能保存到今天。”

“你还真有心,都没扔。”

“这都是我的宝贝,几十年了,扔了多少东西,就是小时候的玩具,我说什
么也不扭。看着这些小时候玩过的,用过的东西,我就觉得亲切,这里有不少
还是你的玩具呢。有的是我玩过的,又给了你。”

焦东方推过一辆儿童小三轮车,“小玉,这辆车,我骑过,你也骑过。”

焦小玉抚摸油漆早已剥落的童车,叹息一声:“赎,现在的孩子,玩具都是
父母到商店去买;那时候,是自己动手做。”

焦东方拧着焦小玉的脸蛋说:“现在的孩子,电脑、电子玩具,世面是见大
了,想像力和动手能力却明显地下降。小玉,别让你的孩子玩现成的玩具,让
他自己动手去做。”

“你又没正经了。”

“小玉,哥对你怎么样?”

“哥对我没的说,我一点也不感谢,谁让你是哥呢。”

“我没辙,谁让你是妹呢。”

“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半夜三更的。”

“你的桑塔纳出了什么毛病?”

“不太好用。”

“别听那个县委书记胡说八道。我听说你在调查这件事?”

“没有啊。”

“真没有?你查,我也不怕,桑塔纳在你手里,受贿的是你。是你把叶宝信
的照相机取走了?”

“谁叫叶宝信,我不认识这个人。”

焦东方笑笑说:“小时候,你不会撒谎。现在撒谎都不脸红了,是个大进步。
其实,叶宝信拍的那些照片什么问题也说明不了。你不给我,我就不要,只是
你让哥伤心,不够意思。”

焦小玉摸着焦东方的膝头,像小时一样,“哥,你玩得过了,我尽管不清楚
你到底玩的有多大,但你肯定玩过了。你干什么都这样,不玩到极点,你从来
不撒手。哥,法不容情啊,你现在收手,我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及,但你比我明
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焦东方呵呵大笑,“你穿上检察制取才几天,也满口官话了。哥什么问题也
没有,我倒是替你捏一把汗,糊里糊涂的,”傻丫头一个,让人家当枪使。“

焦小玉的眼圈红了,“哥,我真替你担心,真的,我怕你出事,但你出了事,
我不会站在你这边的。哥,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们成了对立面,我只好现在就
请求你原谅。”

“妹妹,我的傻妹妹,你太单纯了。”

焦东方拉着一个木鸭子,边走边叭叭叫,逗得焦小玉破涕为笑。

“小玉,你这两居室也该调调了,我给你搞一套大三居。”

“我一个人要那么大房子有什么用。楼上黎副市长一家五口,才住小三居。”

“你一个人?很快就变成三口之家了吧!我听说你和陈虎打得火热?”

“那是我的私事。”

“一家人还有什么公事。你是我妹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陈虎不错,聪明
能干,前程远大,就是心眼不够灵活,不然早提上去了。你们一结婚,这房子
就不够住了,给你们搞一套复式的,楼下两间,楼上两间,有室内楼梯,是流
行式。”

“我一个普通干部,有什么资格住四居室,你歇菜吧。”

“要是论资排辈,你上大学就住了两室一厅也不能够吧。谁让我是你哥哥呢。
当初给你搞这套两居,也费不不少心思。说调就调,下星期我把钥匙给你。”

“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是不是让我给你办什么事?”

“你哥再没本事,也不会求你办什么事,关照你我还关照不过来呢,有什么
你认为该告诉我的,说一声就行了。”

“我说你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是不是?敢情你是打听小道消息来了。”

“我对你那些偷鸡摸狗的小道消息才没有兴趣,我是怕你初出茅庐,一个不
留神不知道会得罪哪个庙的神。市委的水有多深?谁是谁线上的人?难和谁尿
不到一壶里?谁是从哪个窟窿出来的?你两眼一摸黑,一脚踩进去,想拔出来
就难了。我是关照你一声,怕你撞到南墙上。”

“哥,你清楚门道。给我讲讲。”

“没头没脑的从哪儿讲呀,这么说吧,就连打水送报纸的勤务员、工人,你
都摸不清他的来历。明着挨个往办公室送报纸,暗地里你知道他盯谁的稍呢;
你这儿刚来了两个客人,一会儿小报告就打上去。你太嫩,有事给我打电话,
别让人家把你当枪使。”

“哥,我回去了。谢谢你让我看这么多宝贝,我拿走一本小人书,行吗?”

焦东方塞给她一本小人书,是(鸡毛信)。



焦小玉从焦家返回推开门,意外地发现母亲坐在沙发上。时钟指在两点。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干什么去了?”

“我到东哥那儿去了。”

焦母脸色缓和了说:“多上你二哥那儿走走,老不来往,一家人就生分了。
小玉,没你叔叔,你进不了反贪局。我听说你查什么奔驰、桑塔纳,谁让你这样
干的?背后搞首长的黑材料,这是反党。你告诉妈,谁指使你的?是不是陈虎?”

“妈,没人指使我,我从来就没和陈虎提过。”

“你甭在妈这儿打马虎眼,没人指使你,你好么当央儿的查起市委书记来了,
又是你叔叔。冲陈虎这一条,他就木配当干部。”

“妈,你不要乱伤害人好不好?”

焦小玉的母亲怒气又上来,“你翅膀硬了,连什么叫里什么叫外都不懂。我
和你爸商量好了,你和陈虎的事,家里不同意,听说他脸上有刀疤,你也不想
想,每天瞅着一脸刀疤,你心里能好受吗?”

焦小玉低声抽泣。

“徐光哭有什么用,说话呀,我半夜三更来,劝了你半天,你到底是什么态
度?”

“你们这叫劝?这叫最后通谋,限期投降!干涉他人婚姻,是触犯宪法广

“你别跟我撒野,我参加革命时还没有你呢。”焦母的语气缓和,给小玉擦
泪。

“别大吵大叫的,传出去多不好听。你婶说那天你和陈虎去财政局调查。你
怎么也不和你婶通个信?何副市长、马局长,都是你婶的朋友,他们之间难免
有些牵连,你得替你婶、替你叔、替你二哥好好想想。胳膊肘往外拐的事,你
不能办哪!”

“妈,你是老革命,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有组织纪律,有党性原则,有保
密法,我能乱说吗?”

“你叔是市委书记,公检法司也在他领导之下,向上级汇报工作是应当的。”

“那也不能公私不分,妈,通供串供是触犯法律,你真不明白还是让我犯错
误?”

焦母见劝不动女儿,掉下了几滴老泪。“真没见过你这么幼稚的人,我什么
事没见过,别拿大道理吓唬我。你爸爸离休后,咱们这还不是多亏了你叔叔照应。
权在人情在,权不在人情也不在,你叔叔是老革命,爱护他就是爱护党,市委书
记不代表党,那谁还代表党?经历了那么多政治运动,我早看透了。准认真谁倒
霉。再说,你叔叔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咱家的事,你住的二室一厅,还不是你二
哥一手给你办下来的。和自己家里人作对,你是着了什么魔?”

“那你让我怎么办,给二哥到反贪局当坐探?”

“话不能那么说呀,你二哥是优秀***员,五星级饭店总裁。我是让你心
里有个数,该打招呼的打一声招呼,别给人家当枪使。官场上的事你不懂,全是
借这个事说那个事,什么反腐败?说到底还不是算计人呗。市里第一把手的位置
谁不想坐,野心家多着呢,你叔叔真下了台,你脸上光彩?”

“妈,你别逼我了行不行?要不,你跟叔叔说,把我调出反贪局。”

“那也不是办法,调动的事以后再说。马局长到底有什么问题?你二哥有什
么小辫子让他们抓住了?你跟妈说说,妈又不是外人。”

焦小玉急了,嚷起来:“妈,你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非让我犯错误。”

“你不用跟别人说,跟妈说说就行,省得你犯错误。”

“跟你说也是犯错误。”

焦母变色道:“小玉,你再执迷不悟,别怪妈对你狠心。”

“干吗?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

“你不是查你二哥的问题吗,那好,你去查吧,跟你二哥划清界线,这两室
一厅是你二哥搞的,你开的桑塔纳也是你二哥送你的,你是特权的既得利益者,
你自己找地方住去,五年你都分不到房子。反贪,反贪,反到自己家里来啦!”

母亲说罢,晕倒在床上。

“妈!妈!”



寂静的街道。

焦小五提着一只皮箱,在街道上失落地走着。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城市正在
酣睡之中。她惆怅地回头看了看自己房间的灯光。

焦母的身影映在窗帘上。

焦小玉抹干泪水,坚强地朝公共汽车站走去。

一辆出租车驶过焦小玉身边,焦小玉招手,出租车停。

焦小玉想了想,抱歉一笑,“对不起,我不上了。”

司机骂骂咧咧:“有病。半夜三更,夜游神似的,谁知道你是人还是鬼?”

司机开车离开。

焦小玉提着箱子往回走,来到自家楼门口,回去认个错,生活重又变得美好。
在楼梯的第一级台阶前,她又止住了步。

焦小玉猛地掉转身,往出走。又驶来一辆出租,焦小玉招手上了车。



陈虎听到敲门声,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开门。

门拉开,焦小玉提着箱子站在门口。

“我可以进来吗?”

陈虎愣住了,他赶紧接过箱子。

“我可以进来吗?”

“还愣什么,快进来。出了什么事?”

焦小玉无力地靠在门上,“我无家可归了,能在你这儿借住一晚上吗?”

“无家可归?你把我搞糊涂了。”

“我没有家了,焦家把我扫地出门。”

“快坐下,慢慢说。”

窗外,城市依然酣睡。

陈虎把新床单换上,只有一个枕头。

焦小玉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陈虎,“你要溜走?”

“你住在这儿,我上朋友家住。”

焦小玉冷冷地说:“我的朋友不比你少,住到你这儿来,不是找不到睡觉的
地方。”

陈虎尴尬地挽着伤疤说:“我是担心你的名誉受到损失,住在一起就是没什
么事,也会有人说闲话。”

“那好,我走,别影响你大处长的名誉。”

焦小玉站起来要提行李。陈虎赶紧接住焦小玉的肩膀,“好,好,我陪你,
你睡床上,我睡在厅里。”

“你再找一个枕头来,垫几本书也行。咱们一块睡。”

“干脆,我们一夜不睡,喝茶,聊天,下跳棋。”

焦小玉失望地叹气,“你呀,又要逃避你自己了。我需要的不是你的茶,不
是你的跳棋。”

“他们给你加压力,说明他们心虚,说明我们触到了他们的疼处。”

“我不是来和你谈案子的,也不需要你的真理。”

陈虎挽着刀疤,“那你要的是什么呢?”

焦小玉提着箱子,她拨开陈虎阻挡的手,出了房门。

在门口,焦小玉转回身说:“你连我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白来了。对
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再见。”焦小玉离开,出门时泪水夺眶而出。

焦小玉提着箱子在无人的街道上走着。

陈虎从后面追上来,伸手要接焦小玉的箱子。

焦小玉挡开陈虎的手。

焦小玉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下,焦小玉上车。

陈虎用力拍打车门,“小玉!小玉!下车!”

司机是赵五州,他看看焦小玉,又看看在车外拍车窗的陈虎。

“是你下去,还是让外面的人上来?”

焦小玉没有认出是赵五州。

“开车。”

赵五州开车驶离。出租车缓缓向前开,尽管路上没有车辆和行人。

“焦小姐,去哪儿?”

焦小玉奇怪地看着司机,“你认识我?”

“你忘了,我们一起吃过饭,我叫赵五州。”

焦小玉想起与陈虎在饭馆碰到的那个人,“对不起,刚才没认出来,赵师傅,
这么晚你还出来拉座?”

“我现在白天开卡车,晚上开出租,多挣点儿钱呗。”

“够你辛苦的。”

“刚才那位是陈处长吧?”

焦小玉默默点点头,“真巧,让你碰上了。”

“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呢。你到底上哪儿呀?老在这儿瞎开着,我合适了,
你就亏了。”

“去市委一号院吧。”

出租车停在市委一号院门口,焦小玉下车付款,赵五州驾车驶离。

焦小玉出示证件,进入有警卫的院门。

一辆奥迪驶人大院,车内是焦鹏远和夫人。车内,焦妻看见了走在车前面的
焦小玉,“那像是小玉呀。”

“嗯,像是她。怎么还提着行李?”

汽车减速,焦委把头从车窗伸出来,“小玉!”

焦小玉停住,“婶,这么晚您才回来。”

“陪你叔叔去看一个中央来的老朋友。打了几圈麻将。你半夜三更这是?…
…”

“我也是来看一位老朋友。”

“哪有这么晚串门的。”

焦小玉走到车旁,“叔叔。”

“小玉,你来看谁呀,半夜三更的。上车吧,到了家门口了。”

“太晚了,影响您休息,明天吧。”

“一家人有什么晚不晚的,平时让你来,你总不来。到了家门口,还不上来?”

“我来找方浩同志谈点工作。”

焦妻收敛笑容,一脸阴沉,猛地关上车门,“开车。‘奥迪驶离。

焦小玉愣了神,随后走到一幢小楼门前按铃。这里是方浩的家。
+一

焦小玉坐在客厅里默默擦泪。

方浩端着一杯咖啡放在沙发旁茶几上。

“碰到了你叔叔,你应该去他家的。”

“我是专门找您来的。”

“嗅,为什么?”

“何副市长的案件既然涉及到了我哥哥,我怕去叔叔家说不清。”

方浩微笑说:“小玉同志,这有什么说不清的,焦鹏远同志是市委书记,儿
子的问题不等于是父亲的问题,组织上对你的信任是不打折扣的。反腐败与过去
公开对敌斗争不同,我们在党内反腐败,大家过去都是同志、朋友、老首长、老
下级,有的还有亲属关系这很正常。只要我们能坚持党性原则,遵守组织纪律,
就不会出问题。相反,由于以往的接触很多,了解情况比陌生人更方便些,你不
要有顾虑。”

焦小玉抬起泪眼说:“谢谢。方书记,我想问问,我哥哥陷得究竟有多深?”

“谁说你哥哥有问题?与案件当事人有关,并不意味着就有问题呀。”

焦小玉失望地摇摇头,“方书记,你不信任我。我走了,对不起,打扰你了。”

天际现出鱼肚白。

离开方家的焦小玉拎着箱子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她感到从未有过的
无助和孤独,方书记不相信她,她有思想准备,但陈虎伤了她的心,是她没有
想到的。她是为寻求爱的胸膛才来的,陈虎却只说一句“你到底要什么?”

来到女同学家。

焦小玉拎着箱子疲惫地敲门。

门开了。一个穿睡衣的女孩子惊讶地看着她。

“小玉?”

“我逃难来了。”

焦小玉手中的箱子掉落地上。女同学伸手过来拿。

“别动,里面有东西。”

“你神经兮兮的,瞧你脸色,哭过了。”

焦小玉一下子扑在床上呜咽,她觉得被所有人遗弃了。

十二

第二天清晨,焦小玉进入反贪局大门,收发室人员叫住她。

“焦小玉,陈虎的信,麻烦你给他带去。”

焦小玉接过信,“谢谢。”

焦小玉进入办公楼。从这一天起,她觉得自己才真正成熟起来,脸上的笑容
从此消失,她成了个不会笑的冷美人。

在陈虎办公室,焦小玉递给陈虎一把剪刀说。

“这里看不方便吧,要是您从前的女友来的信呢?要不要我回避?”

陈虎接过剪刀,“如果是我从前的女友,那一定是给她孩子过生日的请柬吧,
哈哈。”

剪开信封,陈虎拿出三张照片,再往封里看看,什么也没有。

“就三张照片,没有信。”陈虎摇摇头,把三张彩色照片一张张翻开。

焦小玉也凑过来看,略带惊讶地叫出了声:“东方?”

“是呀,两张照片上有你宝贝哥哥,有一张没有,但也与你哥有关系,他是
焦东方的影子,名叫杨可,是焦东方的司机,也是助理。”

“照片是谁寄来的?”

“不知道,没有信,我估计信封上的寄信人的地址也是假的,但照片是真的。”

陈虎忽然想起什么,歉意地问:“你昨天晚上在哪儿住的?”

“你刚想起问这个,对不起,我不想说。你也没必要关心。”

“是我对不起你,昨天晚上……”

焦小玉冷冷地打断,“陈虎,陈处长,我不想再谈这些。如果你没什么事,
我请几天假。”

“请假?”

“对,病假,这是假条。”

焦小玉把假条放到桌子上,回头出了房门。她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只
想找一个远离烦恼的地方冷静地想想,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究竟该怎么走,一边
是亲情难舍,一边是法不容清,而她夹在中间承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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